哥哥这次发病的时间异常得长,整个过程里痛苦得连程端五都看着揪心。程端五一直流着眼泪在一旁用毛巾给哥哥的后背前胸擦汗减轻他的痛苦。
一个多小时过去,哥哥已经全身虚脱晕迷过去,程端五涂了些风油精在他鼻子下面,又把他放在床上让他休息。
等她忙完一切,她终于全身虚软地坐了下来。
没有冬天的家变得异常的安静,程端五心里酸酸的。
即便全世界都瞧不起她也没关系,即便以后冬天会恨她也没关系。她都不在乎,她只想冬天能好好地长大。而她,根本没有把握能把他养大。
七年前的程端五哪里会为钱发愁?
她自小成长在男人堆里,被众人捧着宠着,几乎不知道什么叫挫折。读书的时候各式各样的混混地头蛇都对她点头哈腰,学校里的男生女生谁也不敢得罪她,这也造就了她直来直去的脾气。她其实从来没有伤害谁的心思,可是偏偏总有些人爱揣摩她的心思,有时候她不过是和人争辩两句,不要几个小时那个人就一定会遭殃。起初她也制止这种行为,后来久而久之她也就懒得管了。
也许就因为这样,陆应钦才会那样讨厌她吧?
陆应钦喜欢的是俞佳佳那种天真可爱又柔柔弱弱的女孩,程端五一直都知道的啊?可是程端五还是一厢情愿的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现在回头想想,她几乎从来没有问过陆应钦愿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她只是习惯了,她看上的东西,就一定是她的。
程端五从前不知道陆应钦竟是这般讨厌她,讨厌到将她的一切都毁了,最后残忍地把她推入了一个,陌生的、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是在十六岁的时候遇见陆应钦的。仿佛真的有命运,他像是她命里既定的那条伏线,不早不晚,就在那一刻显露了痕迹。令她欣然坠入意乱沉迷,从此,无法自拔。
那时候陆应钦并不知道程端五是程天达的掌上明珠。陆应钦大学住校四年,后来又被程天达丢给手下的人带去广东闯荡,一直没有回来。整整六年,他第一次回来,就在俞东家里遇见了程端五。
那时候程端五正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子坐在一起。那小子似乎是哪个头头的儿子,把玩着一把没有上子弹的仿真转轮手枪拽着程端五问东问西。
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个门外汉的丫头,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头挨着头把玩着仿真手枪。程端五错漏百出地向孩子讲解着手枪的构造。陆应钦看着这场面不禁好笑。机械专业并且对武器颇有研究的他也不知是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上前接过了那把枪。
“这是一把转轮手枪,英文叫‘Revolver’。”他熟练地组装着手枪,因为没有子弹,他象征性地对着地面扣动扳机,“咔哒、咔哒”的机械声音让程端五的目光不自觉地黏在了他身上。
他像一位耐心极佳的老师悉心地解释着:“这种转轮手枪一共六个弹巢。转轮配合人们右手使用的习惯,一般向左转动,所以中国人也爱成它为‘左轮手枪’。转轮手枪最大的特点是不用上膛直接可以扣动扳机射击。”
“……”
也许是程端五自小都有几分逆反心理吧。她自小总想跟着程天达学东西,她总认为女子不该比儿郎差,但不管是程天达还是程天达手下的人总是把她当矜贵的宝贝捧着护着,每次她触碰了什么,他们总会大惊小怪地夺过。
而这个男人,面对一个稚龄的孩子和一个妙龄少女却讲解得那样认真,没有戴任何的有色眼镜。
程端五一直想得到男女平等的对待,而她人生的第一次,是在陆应钦身上得到。
之后她一直偷偷地注视着陆应钦,像个变态的收集者,为着陆应钦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痴狂。
陆应钦大她六岁,和俞东同岁,但她从来没有喊过陆应钦“哥哥”。自小失去母亲的程端五缺少了女性柔情的教育,对情事非常后知后觉,在她分不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迷恋的时候,她盲目地让陆应钦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陆应钦是她从小到大见过最英俊的男人,虽然出身贫寒,但他身上清冷静然的气质总让他在人群中显得卓尔不凡。年纪轻轻就胆大心细为程天达立下不少功劳,即便是和众多政商二代站在一起,他也毫不逊色。
那时候程端五的想法是多么单纯?这样优秀的男人,如若能和她一辈子,该有多好?于是,在程端五十七岁生日的那天,程天达在众多后辈兄弟面前问他的宝贝女儿:“端五,今年过生日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
那一刻,她虽也有几分羞怯,却还是勇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直直地指向陆应钦,那一刻,她郑重其事一字一顿地说:“爸爸,我要他。”
那时候的她是那样桀骜,她必须志在必得,因为陆应钦身边有一个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俞佳佳,如果她再不出击,也许就来不及了。她不顾一切地拆散了他们,最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陆应钦。
那时候只有十七岁的她哪里知道,就因为她任性的行为,为程家带来了怎样的灾难。
陆应钦很久没有自己开车,引擎低微地嗡鸣着,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半边脑袋似是麻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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