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纪希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我太累了,几乎要出现幻觉,几乎要从纪希的眼中看出一丝阴狠的光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纪希点点头,认真地一字一句重复着。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我有点憋不住地想笑,我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但又担心自己的指尖残留着那个少年的血,于是便不自然地垂了下来。
纪希留意到这个动作,咬了咬嘴唇,转身离开。
她走了之后,我回到浴室继续进行起我的切割艺术,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虽然我还有力气,但十一点是我给自己定下的最后时限,晚于这个时间的话任何噪音都会被放大,让被吵醒的邻居向警察恼怒地抱怨着“XX家的小孩天天半夜剁肉馅”绝对不是我希望的结果。
洗去身上的血迹,我服下安眠药躺在床上。
我梦见了十二岁的夏日夜晚。
那天我放学回家,酩酊大醉的继父瘫软在沙发上,冲我愤怒地挥舞着手臂,大喊道:“快去做饭!想饿死我吗?!”
我像往常一样根本不去试图与他作对,只默默地去做他吩咐下来的事,淘米,洗菜,做饭。我不知道这种屈辱的生活还要继续多久,也许是一辈子,毕竟我无法断言我的一辈子能有多长,就算立刻结束在那个男人的手中也不是不可能。
那天我煮了小米粥,我很累,望着一小簇不断跃动的蓝色火焰,我困倦地闭上了眼睛,伏在灶台上睡着了。
我是被一阵灼热的刺痛惊醒的,当我睁开眼睛,我看见小米粥溢了出来,蓝色的火焰遇到米粥的汤水便刺刺啦啦地蒸腾出味道刺鼻的烟雾。
会挨打的,会因为“粥溢出来”而受到凄惨又屈辱的虐待。
我冲到窗前,想放进新鲜空气,但当我的手触碰到窗户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什么”就像一道刺眼的闪电,猛地划破了我心底潜伏的黑暗。我冲进起居室,发现那个男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正对着头部的窗户大敞着。
没有时间思考了,我咬牙抵抗着强烈的眩晕感,跑到窗前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奋力合上窗子,跑到屋外关上了门。
会死吗?
他会死吗?
……
将我从关于往事的梦境中拖入现实的,是窗外凄厉的警笛声。
当他们冲进屋子四处搜索时,我仍然迷茫地陷入在昨夜的梦境中难以自拔,那是我第一次杀人,连滴血也没见,却在我心中刻下了最难磨灭的一笔。
我闭上眼睛,感觉到冰凉的手铐落在腕上。
这是早就应该来到的惩罚,对我十二岁那年杀人事件的惩罚,它来得太晚了。
晚得就如同纪希给我的救赎。
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它把一切都弄得迟到了。
纪希来见我最后的一面时,我有点认不出来她了,她变了,也许是发型,也许是神情,好像脱去了一件邋遢的旧衣服。她看着我的神情中带着一丝阴狠。
我困惑地伸出被镣铐限制在一起的双手摸了摸面前的玻璃,叫她的名字。
虽然很自私,但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我希望还能看见她为我难过,为我流泪。
然而纪希只是露出了一个淡漠的微笑。
“真是太好了。”她说。
“你说什么?”我一时无法领会这句话的含义。
“你得到应有的制裁,真是太好了。”纪希这样说着,嘴角上挑出一个恶毒的弧度。“虽然你是个犯罪天才,不过总有人要揭露真相。”
我们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闷了,好像每一个原本漂浮在空气中的微粒都被某种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地上。我感觉呼吸困难,像一只搁浅的鱼。
“她出事那天,你明明看见了,却没救她。”纪希一字一句地说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一大块沉重的负累,将我一点点压进意识之海的深处。“你们每一个,都要受到惩罚。”
我认真地注视着她的脸,但我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我无法看清楚,我试图用手去揉眼睛,有冰凉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淌在我的手上,这东西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我八岁时的那个夜晚,之后它再也没造访过我的眼眶,害得我几乎要忘记了它的名字。
……是眼泪。
我看到我生命中的最后一道光正在迅速地暗下去。
没有救潮音,是因为我恨她,虽然任何解释都于事无补,但潮音与纪希完全不同,她的天性中带有一种甜美的残忍。
我的继父因“意外”中毒身亡的一幕被潮音看见了。
那天当我惊魂未定地站在门外时,身后传来一个人兴奋的笑声。
“你杀了他!”那是潮音,扎着两只麻花辫,漂亮的大眼睛中闪烁着暴虐又邪气的光。
“……杀了。”我应答的声音是颤抖的。
“太好了!太好了!”潮音拍着手,快乐而亲昵地挽起我的胳膊。我理解她的这种快乐,我与她的快乐是同样的,在屋子里慢慢步向死亡的男人是一个残暴的恶魔。“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于是我们共同拥有了一个邪恶的秘密。
但这是一枚□□,我一直隐隐约约地担忧着。
终于有一天,潮音突然对我说:“我要把那件事讲出去!”
“什么?”
“你杀死那个男人的事!”
“你疯了!”
“你喜欢纪希是吗?”潮音执拗地望着我,她的眼中是□□裸的爱慕与一丝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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