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乌云压了过来,天空开始飘下细雨,隔着玻璃向外望去,对面的行人和建筑朦朦胧胧的印在雨中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雨滴打在车顶发出均匀的、颇有韵律的声响。
澹台梵音摇下车窗,好让车内闷热的空去散去。
她驾车在越来越黑的天色中前行,随着下班高峰,道路也逐渐变得异常拥挤,车子慢的堪比蜗牛爬,一厘米一厘米的往前挪。她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
这时,车道旁的人行道上一位老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老人弓着背,双臂在身体两侧像挑担一样撑开,一只手打着伞,那支手腕上挂着装满蔬菜的布袋,另一只手抓着一个带有三个抓点的拐棍的中部,正呼哧呼哧的往前跑的飞快。澹台梵音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这位老人超过了一个又一个年轻人,而那本该支撑他的拐棍却正在腾空飞舞。
腿脚这么利索,那要拐棍干什么?
仿佛是在回答她的疑问,老头突然间停住了,晃动的手臂同时慢慢地放了下来。他站在原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把那个三个腿的拐棍立在地上,顺手将袋子挂在了上面,随后拿出手帕开始擦额头上的汗。
原来如此……
车子经过前府路的十字路口,路过中医医院,从岔路拐往郊区森林公园方向,不久,车灯在雨夜中照出的便是绵延不绝的杂树林。
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
光绪二十九年,也就是1904年,英国珠宝商人阿布力·米歇尔在舜市的庆华路修建起了第一座典型的维多利亚哥特式建筑,作为他的别墅。他采用背后搅乱市场的下作手段,妄图垄断中国北方的珠宝贸易,从而让他背后的英国贸易行从中获利。然而事态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展,金融垄断最终失败,这位珠宝商人也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时间,谣言四起,关于米歇尔突然失踪的理由说什么的都有。唯有这栋建筑遗留下来,被风雨侵蚀,被岁月遗忘,孤零零的待在人烟稀少的老城区的山坡上。
对于这栋建筑,每个人看法不同,有的人说它华丽,有的人说它阴森,无论哪种说法都改变不了这栋建筑中包涵的时代、艺术与历史价值。
晚上八点半,澹台梵音才终于来到别墅前。她先试着推了一下往下撒着铁屑的大铁门,铁门上结结实实的栓着一条铜锁的铁链,连一条缝隙都无法撑开。
纵使心里再怎么清楚当务之急是去找沈兆墨而非独自一人来这里,可是自己毕竟是个人……
作为人,那么……
澹台梵音四下望了望,随即撸起袖子,脚踩在铁门的花纹中间。使劲向上一跃,没爬几下就到了接近最上端,再一使劲便很顺利的便翻到了另一侧,顺即爬了下去。
古老的两层小楼,庭院造型是被称之为“图案式花园”的英式花园。建筑本体受法国城堡影响,有着独特、带有花边轮廓装饰物的山形屋顶和鱼鳞般的木片外墙。窗口顶部的镶边装饰乃是意大利风格,看上去建材都是上等,在屋檐、门廊的装饰上也都很用心。拱形入口和两段大理石台阶被风化的破裂不堪,一层的窗户玻璃支离破碎,一片片的落在长满了杂草的泥地中,两段入口之间的门廊处的墙壁雕刻成十字网状。
宅子内部,屋顶由沉重的石梁支撑。地板为木质,到处都是破掉的大洞,仿佛住进了几十只地鼠。窗户边零零歪道的几张结满了蜘蛛网的木头椅子,不知是否是因为木制物品比较多,整间房内到处散发出一股腐朽的犹如雨后丛林一般的气味。
穿过玄关,来到大厅,大厅的天花板很高,呈半圆形。室内空间很大,有两条走廊,一条通往屋后的厨房,一条通向二楼的楼梯。
资料上显示别墅内曾贴有金色的壁纸,天花板垂下巨大的吊灯,墙壁上则挂着几幅稀少珍贵的伦勃朗的绘画作品。澹台梵音看着如今残留着几把椅子、干裂的如同龟壳的墙壁,脑中试图想象着它昔日华丽的模样。
一转身,澹台梵音被身后的东西吓了一跳——帆布长袍拖沓到地上,乍看上去像个人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长袍的袖口处均塞进一只皮制手套并用绷带扎紧,身下放置了一双皮制长靴。沿着长袍向上望去,望到脖颈的位置是一个带有鸟喙凸起、眼睛处装有玻璃的怪异面具。1619年由查尔斯·德洛姆发明、后流传到整个欧洲的瘟疫医生的服装正高高的悬挂在澹台梵音背后的那面死灰色的墙上,被从破碎的窗户外刮进来的风吹的左右摇晃。
穿过空空如也充满瘴气的里厅,她走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握着手机的右手微微的抖动。她感到自己的瞳孔正在放大,脸上一阵热一阵冷。阴暗潮湿的环境使她有种时空错乱的错觉,如同踏入了虫洞一般未知的领域。
突然,脚底一滑摔了一跤,手机也顺势滑到了二楼房间的中央。
顿时,她停住了,手撑在地上,身体不断地颤抖。
前方,冷风顺着破碎的窗户向里吹进使得腐败的空间的空气开始流动,一股不祥夹杂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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