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七年, 五月
秦氏兄弟带兵攻入长安, 战乱平息, 反贼夏侯氏、王氏、周氏尽数伏诛。从贼之人依罪状惩处, 或斩于法场, 或流千里戍边。
惩治过罪人, 城内坊市重开, 人群穿梭其间,商队恢复往来,店铺陆续挂起幌子, 恢复往日热闹。
四城之内,遭遇火-焚的痕迹犹在。
倒塌的房屋被清理,新屋立在旧址之上, 百姓重归家园, 青壮运送木料,妇人忙里忙外, 孩童追逐打闹, 街头巷尾开始有了欢声笑语。
秦策停灵结束, 归葬西河祖地, 谥号武烈皇帝。
冯氏和赵氏追封淑仪, 随葬先帝。
秦璟兄弟亲自护送棺椁,秦玖秦钺父子出城五十里相迎。秦玚、秦玦、秦玸等闻讯, 仅带百余护卫,急匆匆动身, 赶往西河奔丧。
入葬当日, 天空阴云密布,狂风平地而起,飞沙走石,吹得人睁不开双眼。
然而,乌云盘踞头顶良久,自始至终没有半滴雨水落下。
西河百姓追念秦策早年功绩,感念秦氏恩德,家家挂起白幡,人人缟素加身。送灵当日,天未亮就候在路边,等着送秦策最后一程。
秦氏兄弟送灵出城,秦玖在前,秦玚、秦玓、秦璟等分立于左右。棺椁之后有部曲护卫,皆着玄色皮甲,臂间缠绕白布。
队伍经过时,百姓齐齐跪送,抑制不住悲痛,哭声震天。哭声中,有人大骂逆贼该死,都该千刀万剐,以慰秦策在天之灵。
西河祖地是历代秦氏家主和儿郎埋骨之所。自秦氏坞堡创建以来,不知埋葬多少英灵。
秦策依祖制归葬,并不循帝王礼仪。
在他的墓室内,留有皇后的位置。冯氏和赵氏虽然陪葬,却不能进入主墓室,而是葬入左侧耳室。右侧空空荡荡,是刘淑妃的身后之地。
葬礼之后,秦氏兄弟难得齐聚。
历经数年,彼此难得一聚。再见时,早已是物是人非,兄弟几人都是一番唏嘘。
“想当年,我在这棵树下练刀……”
秦玓站在一棵老树下,用了拍了拍树干,试着寻找幼时留在树干上的刀痕,可惜找来找去,始终是遍寻不着。
秦玒站在兄长身边,抱臂仰望树冠,微微眯起双眼,神情中带着怀念。
“阿兄想找,怕是要爬上去。”
“爬上去?”
听到秦玒的话,秦玓竟是摩拳擦掌,颇有几番跃跃欲试。
秦玦和秦玸席地而坐,指着不远处的石台,给秦珍秦珏讲述当年的趣事。
“我像阿弟这么大时,跟着三兄和四兄习武。三兄好说话,并不十分严格。四兄却极是严厉,要是不听话,鞭子当场抽过来。虽然没抽在身上,也着实是吓人。”
“四兄十几岁就上战场,还曾独自猎杀狼王。”
“对了,那张白狼皮现在在哪……”
正室内,秦玖和秦璟对坐手谈,秦玚在旁侧观棋,手中端着一盏茶汤,偶尔饮上一口。习惯清淡的味道,对于加了葱姜的茶汤,总觉得不太好入口。
雕窗半敞,秦玦几人的的说话声不时传入,有的模糊,有的清晰,听了片刻,只觉得别有趣味。
棋局到了中途,白子优势尽显。
秦玖凝眉思索,良久之后,终究丢开手中黑子,摇了摇头。
“这局是我输了。”
“阿兄承让。”
秦玚从沉思中转醒,探头看一眼棋盘,纵然不擅棋之人,也能轻易看出胜负、
“阿弟何时动身回长安?”秦玖没有召唤婢仆,而是挽起长袖,亲自清理棋盘,一颗颗收起棋子。
“三日之后。”秦璟一边说,一边动手帮忙。
“这么急,可是朝中有事?”秦玚放下漆盏,插-言-道。
秦璟点了点头,道:“长安的事貌似过去,实则隐患不小,国内未必太平。”
秦玖捻起一粒黑子道,叹息道:“已经是五月末,依旧没有一场雨水,今岁怕又会是灾年。”
此言一出,室内登时陷入沉默。
兄弟三人不再说话,许久只有袖摆擦过矮榻,棋子相-击的轻响。
“阿弟可有计较?”秦玚打破了沉默。
“大灾恐难避免,唯有设法应对。”秦璟实话实说,“近岁以来,国内大旱蝗灾频发,几乎未曾断绝。我日前令人清点国库,并上报各地府库存粮,实是不容乐观。”
秦玖和秦玚同时皱眉。
“去岁歉收,前岁则有数州绝收。百姓无粮果腹,盗贼必生。况且……”
“什么?”
“幽、并两州有大旱迹象,临近的草原又将如何?”秦璟叹息一声,“今年的边境不会太平。”
秦玖和秦玚微凛,不由得心生担忧。
“阿弟是担心,草原诸部会趁机南下?”
“是。”秦璟没有隐瞒。
“我离开朔方城前,暗中派人往漠南,探听漠北诸部消息。”
“如何?”秦玚问道。
“据悉草原已生灾情,牛羊大批饿死,更有不知名的疫病蔓延。漠北诸部寻不到草场,多往漠南迁徙。高车首领和乌孙昆弥暗中联络,互遣使者,很可能联合起来,大举进-犯边境。”
夏侯氏举兵,长安突生叛乱,秦氏兄弟带兵平叛,边境兵力变得空虚。
战乱平息,秦策入葬祖地,兄弟几个齐齐返还西河,难免留给人钻空子的时机。
加上夏侯氏叛乱留下的隐患,长安人心不齐。旧部心生猜疑,新投的豪强生出他念,隐患着实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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