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瑞不是神, 他是人。即便他心思缜密, 似能看透人心,但却也只是似乎而已。
他细细的替苏霁华把裙裾上的兔子毛摘干净,然后牵着人往主屋里去。
苏霁华仰头看向面前男人的后背, 宽阔修长, 气质清朗, 就跟皎月似得让人忍不住盯着看了又看。
苏霁华一直在想, 她是何德何能才能嫁给这样的一个人。贺景瑞离她太远,就如云泥一般隔了天地。她的心里没有安全感,贺景瑞于她来说就像是挂在天上的月亮,看的见,碰不到。
苏霁华觉得现在的她就像是搂着镜花水月般的惶恐,不知道什么时候镜子就碎了, 水里头的月亮就被风吹跑了。
她也想要靠近贺景瑞的心,只是这个人即使表面看着温柔, 事事迁就, 但对人却十分疏离,从他身边连个使唤的小厮都没有就能看出来,贺景瑞不喜与人亲近。
苏霁华有些颓丧, 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得到三叔的心。可她的心早就巴巴的捧了出去,却连门都没进就被摔了个稀巴烂。
主屋内, 梓枬点起琉璃灯, 绣桌上已摆好了晚膳。
晚膳是小厨房专门做的, 三荤四素外加一盅芋羹, 芋羹里头加了牛乳,苏霁华虽心绪不好,但因着饥肠辘辘的厉害,所以一闻到那芋羹的味道,当即就忍不住直咽口水,肚子里也发出“咕咕”的回应声。
贺景瑞听到声音,好笑的勾了勾唇,拉着苏霁华坐到绣墩上,然后将那芋羹递给她,“吃吧。”
苏霁华抿着唇瓣,对于自己的窘态万分嫌弃,她偏头,待肚子不叫唤了才重整旗鼓的张了嘴,声音细细道:“你,我听说你要去扬州了。”
贺景瑞推着芋羹的动作一顿,然后缓慢点了点头,“嗯。”
苏霁华霍然抬眸,眼睛有些发红,“你怎么不告诉我?”说不准这整个应天府的人都知道了,就她这个做妻子的不知道。如此看来,三叔不仅没将她放在心里,更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自己在他心里,就连外头那只丑兔子都不如,那只丑兔子她还时常看到三叔心绪好了去投喂呢!
想罢,苏霁华越发委屈,她抽抽噎噎的道:“我知道,你娶我并非本愿,如若你厌弃了我,我立时就可以走,定然是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苏霁华抹着眼泪珠子起身,扭头就往屋外去,走到户牖处时只感觉裙裾一紧。她心下一甜,知道是贺景瑞在留她,看来三叔还是在乎她的。
“三叔,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不说那朝阳公主,就是蘅姐儿说的内阁首辅广深来的嫡生女儿广曼儿也比我强上数倍,你若是厌弃我,我定是会退位让贤……”才怪。
苏霁华背着身子站在那里,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却是没听到身后有什么话,她心中越发心虚起来,难不成三叔真要让她走?这可不行,她,她就是说着闹闹脾气的而已!
想到这里,苏霁华赶忙转身,却是不想只听到“撕拉”一声,自己那被卡在户牖处的罗裙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贺景瑞站在苏霁华三步远处,眸中难得显出一抹笑意道:“原本是想告诉你,裙子卡在户牖上了。”不过现下应当不用说了。
所以三叔根本就没有拉她,刚才她是在对着那户牖自说自话了半日?
苏霁华面色一瞬涨红,她扯着自己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的裙裾,索性破罐子破摔。“三叔,我也要去扬州。”
没脸没皮就没脸没皮吧,她才不会将三叔让给别人的。什么广曼儿,什么朝阳公主,她一个都不会让她们靠近三叔一步的!
“我此去扬州是准备办正事。”贺景瑞面色一凝,往苏霁华的方向走了两步。
苏霁华站在户牖处,仰头看向面前的贺景瑞。穿着云缎锦袍的贺景瑞身姿如松,静静立在那处,束着玉冠,眉目清冷。
她知道,即便是情动时,三叔也是一副清冷模样,只那双眸子会变的越暗越沉,那个时候的苏霁华甚至会有些分不清贺景瑞和天阙。
“我不会拖累你的。”苏霁华扯住贺景瑞的宽袖撒娇。她记得,那个时候去安平她也是这样拉着三叔缠了许久才能去的,因此这次她也就故技重施了。
可是这法子用多了,贺景瑞却是不上当,只朝着苏霁华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苏霁华鼓起一张脸,霍然甩开贺景瑞的宽袖,然后提着裙裾“噔噔噔”的跑到院子里头,重新钻回了铁笼子里。
铁笼子角落,灰毛兔子和白毛兔子正在做不合时宜的事,看到突然闯进来的苏霁华,两只兔子睁着两双兔眼,红彤彤的盯着她看。
苏霁华反瞪回去,“看什么看,大庭广众之下,不知羞。”
两只兔子确是不知羞,扭着毛绒绒的小屁.股又继续了起来。而这回却是轮到苏霁华不舒服了。
这两只兔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边正在做着不和谐运动,那边贺景瑞便拎着几根胡萝卜过来了。那两只兔子一眼看到胡萝卜,当即就分开了,毫无留恋的蹦蹦跳跳的朝贺景瑞奔过去。
苏霁华背对着贺景瑞坐在铁笼子,只听到身后兔子“咔嚓咔嚓”吃胡萝卜的声音。她捂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应该将那芋羹吃了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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