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条细薄,贺景瑞其实是能瞧见一些影子的,也能听音辨位。但身旁的小姑娘声声软软的为他担忧,让他不自禁的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见贺景瑞面无表情的板着一张脸,苏霁华满以为是他不愿意自个儿随意碰他,登时便臊了一脸,赶紧想将胳膊抽开,却是被那人攥住了手。
贺景瑞的手修长白皙,指骨分明,在晕黄的油灯下似白玉精雕细琢出来的一般好看。除却醉酒那次,苏霁华还是头一次与贺景瑞如此亲密,她红着脸低头,小心翼翼的勾住贺景瑞的指尖。
满以为自个儿的小动作不会被发现,却是不知身旁那人已勾起了唇角。
山间阴冷,苏霁华虽只在外头站了一会子,但浑身已经冷的打颤,贺景瑞拉着她的手往猎户家走去,走了半步后突然开口道:“前头该如何走?”
苏霁华回神,赶紧领着人跟在猎户妻后头去。
宽袖的摆袖搭在两人相触的小臂上,遮住那双紧搭在一处的手。
贺景瑞的掌心很烫,裹着苏霁华软绵绵一团的微凉小手,不一会子就将人给捂暖和了。
这一牵,直到两人坐到木桌旁才堪堪松开。苏霁华低着小脑袋坐在铺着软垫的小木墩上,指尖轻动,肌肤上酥麻麻的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熟悉的温热触感。
“夫人可真讲究,这来外头还带着垫子呢。”猎户妻给众人上茶,低头看到苏霁华垫在小木墩上的软垫,眼神发亮。
活了一辈子,哪里见过这等好料,猎户妻脸上的惊叹怎么都掩饰不住。
一行五人,除了苏霁华外都是大男人,做事自然不能细致入微。这软垫还是贺景瑞吩咐贺天禄前几日在城里头买的。而且不仅买了软垫,还买了许多女子用物,将不大的青绸马车占了一半,惹得贺天禄只能去外头跟沙一鹏坐着一起赶车。
“我,我不是什么夫人,只是一个服侍公子的丫鬟罢了。”苏霁华赶忙摆手,与贺景瑞撇清关系。她知道,她跟贺景瑞本无缘,全靠她一路硬撑,到如今也只是她威逼利诱再加上一哭二闹三上吊出来的结果而已。
所以她还是识相些吧,莫再惹人不快了。
贺景瑞正在吃茶,听到苏霁华的话,便已然能想象到那人急于与自己撇清关系时的模样。
原本轻柔眉眼瞬时一沉,但因为覆着白布条,所以旁人都瞧不见,只觉这浑身清冷的贵公子怎么越发难相处了?
也对,那桌上的粗茶都是茶叶渣渣,苦涩异常,这般贵公子自然是吃不惯的,沙一鹏赶紧回马车去取了好茶来给贺景瑞添上。
猎户妻也得幸尝了一碗,当即就忍不住的赞叹出声。怪不得这贵公子吃不惯他们的茶,他们的茶哪里是茶哟,连树皮渣渣都比不上。
猎户从外面的小厨房里拿来一盘大肉放在桌上,然后又捧出一大盆煮熟的土豆。
猎户妻放下茶碗,略局促道:“贵人莫嫌弃,粗茶淡饭,咱们这种人呐,只盼着能填饱肚子就行了。”话虽是这样说的,但猎户妻还是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嘴。“这鹿肉是昨日里新鲜猎到的,本想着要去卖掉,但难得贵客登门,咱们也不能吝啬。”
从这间破败的茅草屋可以想见,猎户家是将自己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苏霁华一行人了。
“多谢。”贺景瑞微微颔首,神态微冷。
猎户妻缩手缩脚的给贺景瑞拿了碗筷,然后转头看向苏霁华,禁不住心中又是一叹。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般,连个丫鬟都长的跟天仙似得。
苏霁华用帕子替贺景瑞将碗筷都用热水过一遍,然后又擦了一遍,这才替他摆好。
贺景瑞不是个挑剔的人,毕竟在外打过仗,什么事没见过,猎户家难得来这许多人,陈年的碗筷都摆了出来,有些甚至还有霉渍。但是他也不嫌弃,慢条斯理的夹菜吃肉。
贺景瑞气场太强,众人见他动了筷,才开始用晚膳。
说是晚膳,其实只是一大盆土豆和鹿肉,而且那鹿肉还没煮熟,里头血淋淋的看着就可怖。
贺景瑞覆着白纱布,只瞧见那鹿肉内有一片暗影,当即便未用,只吃了些土豆。土豆糜烂,入口即化,也算饱腹。
苏霁华吃了两个便用不下了,她撑着下颚靠在木桌子上,无意识的盯住木桌子上裂开的缝隙看。
木桌子老旧,缝隙很大,能看到贺景瑞穿着皂角靴的脚和苏霁华的绣花鞋尖,并排放在一处,陡生出一股亲密之感。
苏霁华瞧着瞧着就止不住笑了,她捂嘴转头看向贺景瑞,那人还在慢条斯理的咬着土豆,唇红齿白,模样俊美,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土豆,却好像在用什么珍馐美食般动作优雅自如。
惹得饿了一日狼吞虎咽的众人也不好意思的放慢了速度。
茅草屋的大堂内只点一盏油灯,众人挤挤挨挨的围坐在一张小木桌子旁,苏霁华与贺景瑞挨得极近,她能闻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清冷味道,似香非香,尤其好闻,令人安心,让人忍不住的想靠近。
苏霁华偷偷往贺景瑞这边挪了挪,然后开始摆弄起小短腿。她上上下下挪动,对照之后发现自己的脚竟比这人小了近一半!这个人是吃什么长的,脚这么大。
“用好了,便早些歇息去吧。”贺景瑞头也没转道。身旁的人太闹腾,贴着他的臂膀左踢踢右蹬蹬的,让他完全无法集中精神,满心满眼的都往那颗小脑袋上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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