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我能感觉到碧落的手指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他用力将我手握紧,低头看着我:“制造出来的梵天珠?”
“难道不是么?哪怕为此要抹去那个原本该活在这个时代的燕玄如意的存在。碧落,你这样做,跟素和甄并没有什么区别。”
最后一个字刚从我嘴里说出的一刹,啪地一声响,离我不远处那只杯子突地四分五裂。
我很少见到狐狸发怒的样子,特别是激烈到无法掌控的那种情绪。
哪怕他曾出于愤怒而扇了我一巴掌,依旧可以将外观的情绪控制在平静无波的状态。
但刚刚那一瞬,我从碧落身上一闪而逝的那股气流中,察觉到了他无法控制的情绪。
凌厉而暴躁。
甚至因此而宣泄出了妖气。
直至将要爆发的前一刻,他才将那股蓄势待发的力量收敛了起来。
但余下力量的锋芒,却仍是扫裂了我身侧的墙面和镜子。
点点碎裂的镜面,如同那瞬间他呼吸中碎裂般的急促,他用力握着我的手。
握得我很疼。
及至察觉到我手指的微颤,他才沉默着将手松开。
然后不动声色看着我快步往后退开:“你知道些什么,宝珠?你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希望我知道些什么。”背撞到墙,我一个踉跄停下了脚步。
这狼狈令他嗤笑了一声:“我希望你能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将一切回归正轨。”
“用你创造出的那个梵天珠么?”
我的话令他再次沉默。
寂静让头痛又开始占据了我的感官,视线由此变得越发模糊,抬起头时,我一度什么也看不见。
但这对我来说,其实挺好的。
我不想再继续面对这陌生的‘狐狸’。难受之极,所剩下的就只有极度疲惫。
我觉得我已经到了某种极限。
却不知他看着我这样一个‘梵天珠’,心里又是怎样一番滋味。
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我贴着墙缓缓坐到地上,隔着眼前如同雾气般那层东西,看着前方碧落模糊不清的轮廓:“但是有个问题,挺简单的,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有没有去想明白过。”
“什么问题。”他问我。
“为什么当初的梵天珠要把她的记忆丢得那么干净?你和她之间,为什么她一丁点记忆都不愿意保留,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后来变成了我。”
这问题几乎是在我没有任何思考的情形下,脱口而出的。
头疼的越来越厉害,连带眼睛也疼,让我禁不住觉得,这双眼睛很可能在不久后得某个时间,突然爆裂开来。
所以边那么随口问着,我边用手摁着自己的眼睛,并不指望能得到任何答案。
过了会儿,我听见他脚步声走近了过来,带着轻轻一阵风,走到我身边停下,然后他蹲了下来。
“眼睛疼?”片刻后,他将手按在我太阳穴上,缓缓揉了几下。
一道气流转瞬从他指尖传递进穴位里,清冷的感觉令我眼睛里灼热的疼似乎缓解了一点,我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道:“这次的药好像除了让我头晕,没什么作用。”
他手顿了顿,继而,再次往我太阳穴上揉了起来。
我没在意他的沉默,继续又道:“有个词,叫排异,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他没有回答,我便兀接着说道:“不过你熟悉的,想来应该是另一个词,叫排除异己。排异,既可理解为排除异己,但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它有另着一层相类似,却不尽相同的解读。
我们那个世界,一个人的心脏或者肾脏出了问题,无法继续用下去的时候,是可以通过手术将别人相匹配的心脏或者肾脏,移植过去,由此让人即便在失去了自己的脏器后,依旧能继续存活下去。但这个过程并非全无风险,它有一定的几率,会出现排异反应。毕竟那不是人自己身体里长出来的东西,而是从别人身上嫁接过来的,所以很可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不适应,最终导致身体本能地排斥,将这从外部进来得异物,排挤出去。”
“怎么突然想到说起这个?”他静静听我说完这番话后,问我。
“现在我觉得,我就好像是那个被从别人身体里嫁接过来的脏器,正在被这个世界本能地做出排斥的反应。
所以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至今,我一直在不停地受伤。
各种各样的伤,造成我身体的极度损耗。我想你应该可以感觉得出来,我现在这副身体到底是怎么一种状况。其实我来到这里,进入燕玄如意的身体时,她应该已经是死了的。
所以我才能占据她的身体,只不过,她的意志过于强大,没有因死去而消失,以至出现了两个魂魄占据了一具身体的状况。
所以碧落,我现在再最后的问你一遍,你要的是梵天珠,还是梵天珠这个概念的本身?”
碧落久久没有回答。
双手停留在我太阳穴的位置,这是个死穴,如果他想对我做些什么的话,我没有任何能力同他对抗。
“让我去见素和甄,好不好?”带着最后一点期望,我接着又再问了他一句。
在一切还没到完全无法挽回之前,唯有我去素和甄那里,用尽一切所能,让他将一切回归原位。这个世界里只有他能将一切回归原位。
这将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丝希望和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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