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站起身,以便让自己更容易地把牛仔裤口袋里的钱包掏出来,他抽了200块钱放在男人面前,带着讨好的笑意说我只搭一段路。
男人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李保,问:就你自己?
李保说:还有一个女孩,主要是她。
女孩?男人的眼里泛起了一线光,他想了想,说:就一个座,你们俩有一个人要坐到后面的车斗里。
李保忙说:没问题,我去。
路不太好走,我不保证几点能到,搞不好,永远也到不了。
李保闻言愣了一愣,迟疑的望着那张黑瘦的脸。
男人咧嘴一笑,牙齿雪白,他说,我是说这条路不好走,好几处盘山道,每年都要翻下去几辆车,摔死几个人,我不保证你们的安全,当然了,我自己的我也保证不了。说完,他吸溜吸溜地笑起来,笑声尖锐而古怪,像是在倒气。
李保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行吧。
男人端起酒杯,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一股辛辣的酒气弥散开来,蛇一般钻进李保的鼻腔。放下酒杯,男人对李保说:十分钟后开车,到时候见不到你们,我可就走啦。他捏起桌上的两张钱,随意地揣进上衣下摆的口袋。
十分钟后,第娜坐进了狭**仄而气味难闻的驾驶室,那是辆有些年头的天蓝色五十铃卡车,车头扁平,像一条奇怪的胖头鱼。上车后,男人盯着她定定的看了一会,目光里仿佛藏着某些黑色的、滑腻腻的东西,然后突然肆无忌惮地咧嘴笑了。第娜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她慌张地回过头看正在爬上车斗的李保,李保健壮颀长的身影令她心安了些。
在降临的暮色中,发动机发出了喘息般的声响。又过了十几分钟,两旁低矮的店铺和平房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陡然升起的黝黑群山,相对平整的沙土路也渐渐变得坑洼不平起来,车身颠簸得像海浪中的船,车轮溅起的石子敲打着卡车底盘,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不时有夜鸟啼叫着在黑灰色的天空划过,投向远山,倏忽不见。
他们在向山的深处进入。他们在向夜的深处进入。
第娜的尖叫声响起来时,李保正把额头架在膝盖上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那声尖叫像针一样刺进了他的耳朵,他浑身一激灵,抬头四顾,只看到漆黑如墨的夜。
卡车猛的刹住,巨大的惯性把他的后背重重的撞在车厢挡板上,他忍住疼痛跳下车。与此同时,车门被砰的推开,第娜几乎是连滚带爬着掉下来。
她脸色苍白,大张着嘴巴指着车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男人打开另一侧车门不急不忙地跳下车,绕过车头走过来,眼神古怪地望着第娜。
李保俯下身,急切地询问第娜,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见她说不出话来,他抬头问黑瘦男人,你把她怎么了?
男人眨了眨眼睛,摇头:怎么了?鬼知道她瞎叫唤什么,我一直在开车。
经过还是第娜自己讲述的,她一边讲一边低低啜泣,因为恐惧。
几分钟前,车摇晃仿如摇篮,她感觉到睡意正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涌上来。她想睡,又不太放心,偷眼看身边的男人,他仍旧面无表情的开车。
风挡玻璃前悬挂着一个小小的***像,坠着几股红穗,随着卡车的上下颠簸而胡乱跳跃。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她稍稍安下心,合上眼打算眯上一会,忽地,车轮像是轧到了路面的一块凸起处,猛的颠起,又重重落下,她淬不及防,身体被弹起来,额头几乎撞在顶板上。她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黑暗中,她听到男人又咝咝的笑起来,那笑声真像一条蛇在吐它的信子。
第娜咬了咬嘴唇,她想,刚才的颠簸可能是他故意的。
这时,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扒拉自己的小腿,一下一下的,节奏分明。
第娜皱了皱眉头,扭过头,目光本能的找男人的手。男人两只手静静地伏在方向盘上,安分守己。
目光很自然地移到脚下,一团漆黑的映衬下,她看到一只青白的手臂从座位底下直直地伸出来,末端的那只手叉开五个细长的指头,正一下下地轻抚着她的脚踝。
大脑一片空白,胸腔中像是一块玻璃碎了,她发出了那样歇斯底里的尖叫。
听了第娜的讲述,李保站起来,面向着那个男人,他说:你的车里有一只手?她说你的车里有一只手,你刚才也听到了。
男人咝咝一笑,他伸出两只手展示给李保看:她说少了,不是一只,是两只,你自己看,是不是两只。
他转身回到车里,像是劈里啪啦的一通翻动,拿着一根灰白色的软管出来,丢在李保脚下,说:你女朋友太有想象力了,这是给水箱加水的管子,要是我,顶多联想成一根木棍一条蛇什么的,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只手。他嘲讽地问第娜,你看到的那只手上有没有涂红色的指甲油?
他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你,他指着李保,你,要么带着你的神经病女朋友离开我的车,要么都他妈给我闭嘴,乖乖坐到后面去。
虽然男人的态度恶劣,但眼下似乎也没别的选择,李保一声不吭地爬上车斗,再把第娜拽上来,两个人并排坐到一起。
第娜的恐惧此时已经消退,她也不敢肯定刚才是不是看花了眼,她低声告诉李保,她刚才悃了,但她坚持认为这个开车的男人不正常,她一脸厌恶地提起车座下那个黑色的编织袋,提起那股难闻的臭味,以证明那个男人的邋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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